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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跪著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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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跪著吧

丁嘉致的話聲毫無遮掩。

教學樓正堂下,零星走動的學生都聽見了,不少人驚訝得停了腳步,從各處投來微妙或覆雜的眼神。

恰巧高騰和姚弘毅正上樓梯,兩人在半層中轉平臺上一頓,對視了眼,高騰皺著眉,心事重重地拽了姚弘毅一把,兩人這才並肩往樓上走。

“別做這麽深沈的表情,不適合你這種一眼智障的外表。”姚弘毅開嘲諷。

然而令他意外,平常一點就炸的高騰今天聽完也只是瞪了他一眼,張了張口又閉回去了。

姚弘毅挑眉:“你到底吃錯什麽藥了,從周日早上就這個德性。怎麽著,烈哥家裏資助了貧困生,給你打擊就這麽大啊?”

“屁,根本不是那麽——”

高騰剛提高音量,又因為路過下樓的學生哽了回去。

等對方下去了,高騰才轉回來:“根本就不是他們想的那麽簡單,要真只是資助就好了。”

“不簡單?怎麽個不簡單法。”

“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,上個月在西泰步行街的商廈裏,看見了個背影側影跟烈哥特別像的人,但在陪小姑娘逛街!”

“我知道啊,烈哥不也承認了是他嗎?”

“什麽承認!你知道那個小姑娘是誰嗎?!”

“?”

姚弘毅一頓,停在這一層的樓梯口:“看你這個反應,不會是,貧困生吧?”

“是!!”

高騰提聲,跟著又趕忙壓下來:“我就說那天晚上在烈哥家,我看她身影怎麽那麽熟悉呢!在西泰那次,她就是穿著差不多的裙子,不過那會有個白襯衫打底,那天她也紮著高馬尾——所以我當時才根本沒認出來!”

兩人這會正走到高二一班的教室門口。

站在教室後門,望著那個壓根沒去跑操,這會兒正伏桌補覺的身影,姚弘毅點了下頭:“難怪啊。”

“?”

在高騰“你怎麽這個反應”“難怪什麽”“這他媽不是很令人震驚很不合理嗎”的絕望眼神裏,姚弘毅進了教室。

他直朝著最後一張靠窗的位置過去了。

“烈哥?”

“……”

“烈哥?”

“……”

伏桌的人睡得雷打不動,就一截冷白的後頸露在碎發下,往裏略微偏了下,以示“不想搭理”“識相快滾”的厭倦。

姚弘毅:“夏鳶蝶,在一樓讓丁嘉致堵了。”

三秒過去。

“…操。”

伏桌的背影拉直回來,游烈修長的五指穿過睡得淩亂的發,煩躁又隨便地揉了把,就直接往後一踢凳子,起身往教室門走。

冷白眼瞼下沁著烏色,眼尾壓著躁戾半垂,眸裏更是沈黑。

一副要剮人的架勢就出了教室。

路過門口,這氣場嚇得剛要進門的嘻嘻哈哈的幾個男生一僵。

高騰快步過來:“烈哥昨晚竟然在宿舍通宵學習,也不知道整理得什麽筆記,你說了什麽能把他叫起來?”

姚弘毅原話覆述。

高騰:“……”

回過神的高騰愈發懷疑人生:“夏鳶蝶到底給烈哥下什麽蠱了,她是他開機鍵嗎?這麽管用?”

一樓,大堂。

丁嘉致話音落後,一樓門廳和走廊口都安靜了。

喬春樹反應過來就來了火:“你神經病吧?說什麽呢?!”

“老子沒跟你說話。”

丁嘉致在笑裏陰沈了神色。

夏鳶蝶拉住了喬春樹,背對著丁嘉致三人,她朝喬春樹輕搖了搖頭。

然後女孩轉回頭。

她望著丁嘉致,停了幾秒,忽地勾起個笑:“你註意我,是因為游烈嗎?”

丁嘉致眼神一飄,兜回她身上。

沒給他開口的機會,夏鳶蝶輕著聲:“你高一時候,依仗著家裏,應該也在學校被追捧過一年。可惜第二年,游烈就來了。他入學以後,樣貌,家世,脾性,受歡迎度……是不是處處壓你一頭?這一兩年裏,你應該過得很不舒心?”

逐漸安靜到死寂的氣氛詭異的大堂裏,女孩聲音柔軟又溫吞,眼角彎得月牙似的,清純無害。

“好可憐啊。”

“——”

眼見著丁嘉致的笑一點點冷下去,到最後僵硬而鐵青。

喬春樹默默咽了下口水。

她之前只覺著同桌是只粉白色的小蝴蝶,最近才突然發現,這蝴蝶翅膀邊邊裏怎麽好像還埋著黑底紋呢。

而夏鳶蝶就好像沒看到丁嘉致的神色變化,她眼神跟著笑容一起涼下來:“和你這種一切價值仰仗家裏還理直氣壯的人不一樣,游家資助我的,不管是學費雜費還是用具,我大學畢業後都是要還的。”

“而且這是游叔叔的扶貧善舉,和游烈沒有關系,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激怒他、把他拉進你在的那個陰溝裏。”

“陰溝?”

丁嘉致冷笑了聲,“游烈比我強在哪兒?他不一樣是不學無術、只能仗著家裏為非作歹?”

夏鳶蝶聽得眼睫輕顫了下,維護幾乎要脫口。

但最後一秒還是忍住了。

她都答應他了,那是他的秘密,不該由她說出來。等到他想要讓所有人看到的時候,他自然會有榮光無匹。

於是短暫的安靜過後,夏鳶蝶站得遠遠地,淡漠地瞥過丁嘉致:“你會知道的。”

她拉著喬春樹轉身往樓上走。

踩上臺階喬春樹才回過神:“就這樣放過他了?”

“嗯,不夠麽。”

“他說得太惡心我了,就這麽結束總覺得有點不爽。”

“也對。”

“?”

喬春樹沒來得及反應,就見旁邊夏鳶蝶忽地停在中間某節臺階上——

“哦,對了。”

略作停頓,少女側回身,眼神淡漠地瞥下樓梯:“兩倍的錢,是打算用來彌補你和游烈之間的差距嗎?”

女孩粲然一笑,明媚沁涼。

“那怎麽夠?你們之間的差距,至少,也要二十倍吧。”

說完,夏鳶蝶也懶得去看丁嘉致的反應。在喬春樹震撼的目光下,她示意了下,繼續往二樓上去。

拐過扶手折角,也將丁嘉致的身影徹底擋在了樓下,喬春樹忍不住出聲:“小蝴蝶,你是本來就這麽白切黑的嗎?”

夏鳶蝶茫然了下,回頭:“白切黑?”

不等喬春樹解釋。

兩人頭頂的樓梯上方,一截懶懶散散的啞聲掠下:“她是。”

“?”

夏鳶蝶仰臉,看見了倚在樓梯中段墻前的游烈。

他顯然是沒怎麽睡好,碎發淩亂,深長的眼瞼半垂,眼裏倦意很重。但偏偏接她話時,那人側偏過臉,漆眸隨著長睫一起闔低,像在極度的松弛游離裏又專註地只註意著階下的少女。

單那個眼神,不贅言語就叫他看起來頹懶又勾人。

喬春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劃了三圈,立刻識相地往樓上走:“你們聊,你們聊,我先回教室。”

等喬春樹腳步上了三樓,夏鳶蝶也收回視線: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

游烈眼皮垂了垂,那一秒裏他眼神有些冷,但轉瞬就錯覺似的晃過去。

他抄著口袋懶洋洋曲著長腿下樓,就要路過夏鳶蝶身邊:“去買水,你要麽。”

擦肩——

但沒能過去。

在游烈踩到她這級臺階時,夏鳶蝶忽然伸手,攥住了他微屈的手肘袖子:“別去。”

“……”

游烈眼角跳了下。

他回過頭,漆眸低睨下來,落到她牽他衣服的細白手指上。他沒看她眼睛,語氣半是玩笑:“買水都不讓,你想渴死我麽,狐貍?”

夏鳶蝶側過臉望他:“游烈。”

“——”

像是被小狐貍一句輕聲刺破了某個虛像。

游烈嘴角弧度壓平,提起的眼尾終於不再掩藏真實的冷淡戾意:“行,那你先告訴我,他剛剛說了什麽,我再決定要不要把他從樓梯上踹下去。”

夏鳶蝶默然。

恰巧此時,預備鈴聲在教學樓裏拉響。

夏鳶蝶仍沒放下手,但安靜地撩起眼:“要上課了。”

“所以?”

“我不想遲到,游烈。”

“那就上樓。這裏和你沒關系。”

“我也不想松手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高一低對峙了大概十秒。

游烈終於率先偏過臉,他喉結輕滾,不知道是氣是笑地低嗤了聲。

“還真是。”

“?”夏鳶蝶莫名,“真是什麽?”

游烈卻不說話了,轉身往樓梯上走去:“你要遲到了狐貍。”

少女奇怪地追上去:“到底是什麽?”

“沒事。”

“……”

那天直到最後游烈也沒有告訴夏鳶蝶答案。

談不上秘密,只是難以啟齒。

因為在對峙裏他扛不住女孩眼神而認負的那一刻,游烈突然想起來,很久以前好像在什麽沒營養的雞湯讀物上看過一段話。

原話說兩軍對壘,退第一步的,還會退一萬步。

就像兩人之間,認輸一次,次次皆輸。

還真是。

游烈是在當天下午,才知道校園論壇裏傳開了扶貧宣傳視頻的事。

事實上他熬了一夜,困睡了半上午,教室裏沒一個人敢當著他面議論或者提起這件事的,而他又從來懶得上論壇之類的地方。

本來應該不知道的。

偏偏他們班任課的生物老師是個剛畢業的年輕老師,下午第一節 課上課前,他等在教室前面,很無心地就跟第一排的夏鳶蝶搭了句話:“今天論壇裏可熱鬧,還真是游烈家資助你的呀,那你們同班還挺有緣分。”

教室裏本來就噪音不大,霎時一驚也一靜。

生物老師還有點懵,擡頭問:“怎麽著了?”

寂靜數秒。

最後一排響起聲椅子拉過地面。

生物老師懵望著起身就往外走的游烈:“你上哪啊游烈同學,要上課了!”

“教務處。”

壓著男生薄戾撂下的話尾,教室門應聲關合。

十分鐘後——

校園論壇臨時關站。

一個半小時後,校園論壇重新開啟,所有與夏鳶蝶相關的帖子全數刪除,論壇最新版規置頂飄紅:

【禁止涉及個人隱私,有違規者,一律永久封IP處置。】

置頂飄紅的時候正是下午體育課前的時候,喬春樹和夏鳶蝶一邊進操場,一邊捏著手機笑得前仰後合:“哈哈哈哈烈哥也太牛逼了吧,出手既秒殺,我宣布,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偶像了!”

夏鳶蝶無奈,給她把手機往下壓:“被老師看見你玩手機,你就笑不出來了。”

“怎麽樣小蝴蝶,感動嗎?”喬春樹朝她瘋狂眨眼,“全論壇禁言哎,你的名字都快成咱們新德的‘youknowwho’了,這排面,烈哥給的。”

“別貧了。”

夏鳶蝶眺向跑道,“今天沒雨沒雪,熱身至少三圈吧,你準備好了嗎?”

“哈哈嘎——”

喬春樹的笑聲戛然而止,然後擰成一聲慘叫:“小蝴蝶,你之前沒這麽黑芯兒的!”

新德中學的體育課一向是變態的嚴格。

除非雨雪天氣跑道濕滑,否則,每節體育課前勢必是跑操三圈的熱身準備,且不按隊列,直接讓男生女生由低到高各站一列——

這樣一來,即便是有想偷懶的,無處可藏也逃不掉了。

這節也不例外。

夏鳶蝶的身高在北方實在不夠看,勉強在班裏排個中下,基本是站在女生隊列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段裏。

好在喬春樹和她差不多,兩個人可以站前後。

“全靠你了小蝴蝶,”喬春樹在這種時候毫無骨氣,“第三圈你就算生拖也給我拖下去吧,我可不想再被體育老師記名然後重點關照了。”

夏鳶蝶眼角微彎:“好。”

她說完往回轉,只是餘光恰巧從操場門的方向掠過,然後夏鳶蝶驀地一停,臉又轉回去。

十幾米外。一身黑色運動服的修長身影朝這邊走來。

“哎呦,少爺,”體育老師是個愛陰陽怪氣的黑臉,顯然也瞧見了,隔著幾米就半笑不笑的,“您老親自下來上體育課了啊?”

臨近的兩個班裏都是一陣哄笑。

游烈不怎麽上常規體育課,這時候他基本都在籃球館,這是眾所周知的。偏偏他體能拔尖,半點拿體測卡他的機會都沒有,罰個十圈以內他跑下來都輕松。

師生一塊打籃球的時候,單對單虐起自家體育老師也毫不留手。

體育老師對他自然是又愛又恨。

游烈也不介意,嗤了聲笑就停下,他瞄了眼排起來的隊列,然後長腿一擡,徑直就朝夏鳶蝶這邊來了。

“!”

這一下小狐貍是猝不及防。

眾目睽睽,隨這人出場,臨近兩個班級就沒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過了——完全不想沾這“光”,夏鳶蝶幾乎是本能就把臉轉正,目不斜視。

隔著一兩米,她捕捉到了那人停下前的一聲輕哂,難辨是嘲弄還是單純被她欲蓋彌彰的反應逗笑。

夏鳶蝶就當沒看見他,不回頭,也不搭理。

然而游烈停到了兩列之外,話卻是朝著站在夏鳶蝶旁邊的那個男生去的:“麻煩,挪一位。”

“啊??”

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男生震驚地仰脖子看他。

但大少爺冷靜淡定,半點開玩笑的意思沒有,等了幾秒,似乎有點不耐煩了,漆黑眸子還挑了挑。

他輕描淡寫又補上句:“可以嗎。”

“噢噢噢,好。”那男生恍然地看了眼旁邊的夏鳶蝶,連忙往後趕著隊列讓了一人位。

後面也都在註意這邊,一時議論聲低起,隱約還夾雜著幾絲笑,男生隊列跟著整體興師動眾地往後挪。

於是不等游烈進隊。

站在中後排的體育老師就察覺了這邊動靜,他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口哨:“游烈!”

游烈懶洋洋一掀眼皮,停住:“。”

“你自己看看,”體育老師一過來就來火,“就你這個個兒,站這裏是鬧事嗎?去隊尾!”

游烈沒動:“老師,跑圈不看身高,看腿。”

前後矚目裏,他沒一點兒遲疑的,聲線都從容懶散:“我腿短,站這兒正合適。”

“?”

“?????”

眾人震撼。

有人懷疑人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,再看看某人那雙被運動長褲修襯得視覺效果凈長一米五的大長腿——

這罵誰呢。

體育老師也氣笑了:“你這叫腿短,那他們是壓根沒長嗎?”

話聲一落,立刻收到怨念目光。

體育老師咳了聲,故作嚴肅:“少扯淡,除非你矮二十公分,不然別想杵這兒,去後排。”

“那我蹲下吧。”男生懶洋洋的。

“…………”

裝與己無關半天了,夏鳶蝶終於忍到這一刻,也再忍不住了。

“那多不好,”女孩微咬著牙,拿清淩淩的琥珀色眸子睖他,音色雖輕,也涼沁沁的,“你不如幹脆跪著吧。”

體育老師楞了下。

游烈側過身,盯著小狐貍看了兩秒,他忽然啞聲笑了。

“行啊。”

游烈從運動長褲褲袋裏抽了手,左腿往後隨意一挪——

就要給她單膝跪下。

“!”

夏鳶蝶一驚,嚇得差點跳起來踹他。

好在游烈似乎只是逗她——

見小狐貍終於肯把正臉轉過來了,還一副惱得要撲上來咬他的神情,游烈不禁輕聲笑了。

“好了,”他話尾曳長,竟透幾分錯覺似的繾綣,“我去後排。”

在眾人震撼目送那道背影走向隊尾時,體育老師終於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什麽。

他打量著夏鳶蝶,似乎艱難地憋回去了三千字的腹稿,這才神情覆雜地擡起哨子,吹響:

“準備!”

“……”

學生們叫苦連天的動靜,繞著操場跑道盤旋起來。

三圈以後,一班基本全都倒在跑道旁的休息區了。

一千二百米對夏鳶蝶來說不成問題,但最後一圈,額外“負重”了一只喬春樹,那就確實有點吃力了。

結束以後,她一樣有些脫力,靠在休息區的石階上和喬春樹互相搭著回氣。

冬天穿得多,一跑一困,眼皮都有點擡不起來。

直到一只幹凈修長的手將一瓶礦泉水瓶遞到了她眼皮底下。

夏鳶蝶一頓,擡眸。

支著長腿的游烈似乎剛從操場旁的超市跑回來,碎發被風吹得微亂,但依然不掩半點眉眼清雋。

見小狐貍沒反應,游烈笑了下:“累傻了?”

夏鳶蝶只好擡手接過去,同時,靠她肩上閉目養神一不小心睡過去了的喬春樹也一個激靈坐起來:“小蝴蝶,我剛剛好像在夢裏聽見烈哥的聲——”

“音”字夭折在一雙漆黑冷淡的眸裏。

喬春樹咽了下口水,慢吞吞轉開臉。

游烈將另一瓶水放在了喬春樹身旁,然後繞回了夏鳶蝶另一側,在她旁邊隔著一兩米的石階上坐了下來。

他好像只是隨便一坐,長腿屈起的折線淩厲又好看。

“謝謝烈哥,”喬春樹十分不適應地拿起那瓶水,順便飛快在夏鳶蝶耳邊一湊:“我這算是沾光還是吃賄?”

“?”

不等夏鳶蝶提出反駁,喬春樹已經自覺起身,拿著水往旁邊走:“我去下衛生間,小蝴蝶你先休息吧!”

“……”

夏鳶蝶心情覆雜地收回視線。

即便不特意去看,她也能感覺得到,偌大操場上,所有上體育課跑步完解散的班級裏,數不清的視線或明或暗地落在這裏。

夏鳶蝶輕嘆了聲,拿水瓶貼在微熱的臉頰上。

“你到底想幹嘛。”

帶一點輕微吳儂軟語似的口音,又跑累得沒力了,小狐貍的質問句子說得像放軟,游烈眼珠黑漆漆的,眼底像輕晃了下。

然後他低頭笑:“送瓶水,不行嗎?”

“那跑圈前呢。”小狐貍不吃他這套,拿眼角輕乜他。

想起那幕來,她還有點驚魂甫定的餘勁兒。

夏鳶蝶輕舔了下小虎牙,扭回去:“你也不怕我不理你。就該放著你跪,看你要怎麽收場。”

游烈手肘搭著身後石椅背,挽起半袖的腕骨正懶洋洋握著水瓶晃蕩,裏面映著女孩在陽光下發絲輕拂的影兒。

他聞言,盯著水裏輕緩地展了下笑,像漫不經心:“怕什麽,又不是跪別人。”

“?”

夏鳶蝶半口水抿在嘴裏,吐也不是咽也不是。

過去好幾秒,她才咽下水去轉過臉,一副要伸手上來給游烈試試額溫的架勢:“……你瘋了呀?”

這一句受驚後的音腔格外明顯,聽著像小狐貍的嘰裏咕嚕。

游烈一下子就來了興趣,他放下水瓶,直接讓夏鳶蝶的身影落入眼底:“什麽,你再說一遍?”

“……”

夏鳶蝶脫口就察覺這句口音重了,她臉頰一熱,扳回臉去。

游烈卻起了笑:“再說一遍吧狐貍,我錄下來,帶回去聽。”

眼見著游烈真把手機拿出來了,連夏鳶蝶一時都懵了,在她和各種性格的人打交道的應對方案庫裏,好像根本翻不到像此刻的游烈這樣一個案例——

眉眼神色都是軟的,好像沒有半點攻擊性,但又從四面八方裹上來,逃無可逃。

小狐貍難得有點麻爪。

“你是不是沒睡好,腦子有點出問題了,”夏鳶蝶誠心建議,“要不,你還是去校醫室看看吧?”

游烈放下手機。

“那得你跟我一起。”

“我又沒——”病字咽得艱難。

小狐貍哽了兩秒,“又沒需求,我幹嘛要去。”

“我有。”

“?”

在少女狐疑的目光下,游烈拎著水瓶,瓶口先點了點自己:“病人。”

又劃向她:“病因。”

夏鳶蝶:“…………?”

女孩默默轉回去,對著水瓶陷入深思。

從側顏嚴肅程度看,像是在思考直接走人還是用礦泉水瓶幫他物理方式地清醒清醒。

“好了,不鬧你了。”游烈怕把小狐貍擼奓毛了,放緩了含笑的語氣,“今天沒有別的意思,我只是要讓一些人明確一些事。”

“?”夏鳶蝶回眸。

“比如,我對你如何,跟游家的資助沒關系。”游烈懶著聲,“再比如,我們之間到底是誰黏著誰的問題。”

日光下。

操場石階上,擡著水瓶的女孩失神了下。

游烈偏過臉,淡去笑色的眼神勾著她的:“繩子要握好,狐貍。”

“既然讓你拴上了,我就沒打算再交到別人手裏。”

“——”

操場外,隔了不到百米就是西門的保安室。

窗被人從外面叩響,打瞌睡的保安慌忙坐起,過去拉開了窗。外面站著個衣著襤褸的男人,手裏提著臟兮兮的蛇皮袋,朝保安咧嘴,露出了滿口的黃牙。

“同志,跟你打聽個人,”男人不知哪的口音,眼神透著的精光叫人生厭,“就你們坤城最有錢的那大戶,游家,他們采訪裏資助了個小女娃,就是在這學校裏念書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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